柳家家主再大的膽子也不敢在天子腳下妄議皇家之事，看著夏棲梧的面上一片平靜，思酌著夏棲梧一個郡主，當真是圖不了他們柳家什麽東西，那夏棲梧今日一來，相比真的是替著他的長女，柳雲而來？

想到這一點，柳家家主到底是松了口，淺淡道，“可當年慕容家退親，是真，若想重修於好，又是為何？又是何必？”

當年便已經錯過的婚事，而且還是男方毫不猶豫的退親，已經傷及柳家臉面。

只不過當時是慕容家惹禍上身，斷了這樁婚事也是為了不牽連柳家，柳家家主也不好說什麽只能嘆息一聲罷了。

可如今又被夏棲梧提起，柳家家主轉而想起自己對慕容家的印象，便忍不住皺了皺眉頭。夏棲梧也仿佛預料到了這一點，微微擡眸，看著外面不知從何處漫步而來的人，緩緩勾了勾唇角，“這件事情，我可沒有發言權，還是讓他自己和你們解釋吧。”

夏棲梧這麽說著，慕容傅華的視線轉了一圈，而後平靜的落在了院中柳雲的身上，幾乎一瞬間就視線收斂，微微一笑。

替他推著木輪椅的慕容思長高了些許，一進門，便松開了推著輪椅的手，朝著夏棲梧走過去，走到面前，卻又不知道該說什麽了，只能張了張口，喊了一聲“阿姐”。

夏棲梧應了，拉著他在一邊坐下，而後廳子裏四雙眼睛都落在了慕容傅華身上。

唯有柳雲，視線頓頓的落在慕容傅華的腿上。“你……是，慕容傅華？”

柳雲不蠢，夏棲梧之前已經點的足夠明白，她自然能猜得到出現在她面前的這個男子是何人。

和許多年前遞來的畫像中一樣，男子面薄，眉眼溫潤，一襲灰藍色的單薄綢衣，外面攏著一件藍色的袍子，手中一串藍玉的墜子，流蘇垂在他手中輕晃，一派公子如玉。

“腿疾是自小就有的，和柳家嫡女的婚事，卻一直是家中長輩在操持……”慕容傅華看著柳雲眼中的意外目光，微微垂了眼睫，“我竟不知，柳小姐尚不知我腿疾……”

“不，不是……”柳雲搖了搖頭擺手，“我只不過是有些意外……沒有說，嫌棄你有腿疾……”

而且當年，她的婚事又何嘗不是家中長輩操持，自幼的婚事，她卻一直到及笄之年方才知道。當年，事情來得突然，她也不過是微微意外了一番便安然待嫁。

將嫁的人是將門之後，又是家中嫡長子，甚至是慕容嫡系一脈唯一的獨子，願娶她為妻，如何容的她不願？

可世事難料，還未等她嫁過去，甚至於她知道自己的婚事尚未有半月，這樁婚事便被退了。從前難攀的世家變成了流放的罪族，多少人說談起，街頭巷尾幾月不散的津津樂道。

“慕容公子如今，為何又會……”出現在她面前，而且，夏棲梧為何會知道這一樁婚事？要知道，這件事情知道的，怕就只有幾個當事人，還有慕容和柳家家中長輩了。

“我不過是來向柳家家主，替我兄長，求一份姻緣。”夏棲梧側了側頭瞧著柳家家主，卻也不急著逼迫後者說出答案，只是看著柳雲，勾了勾唇角，“小雲，我們單獨說上幾句話，可否？”

柳雲微微一楞，而後便點頭，恰好，她也有很多問題想要問夏棲梧。

後院湖中亭，丫鬟下人在上過茶之後便依次退下，只剩下夏棲梧和柳雲並排而坐。過了一會兒，待著人都走盡，柳雲才開口迫不及待道：“師父，為什麽會忽然找到慕容家的人……而且，還談起婚事？師父你明知道我容貌……”

“容貌不變，妖物一般，恐嚇到人？”夏棲梧掩了茶輕抿，縱然不想刻意，可是一舉一動之間，難免有些刻板的規矩之感。

看著柳雲皺起的眉頭，夏棲梧擡手，替她撫平，“我說過會幫你，那邊會讓你正大光明頂著自己的臉過正常人的生活，我沒有替你選擇的權利，只不過把選擇權送到你手中。”

夏棲梧很輕的說出這句話，而後，微微頓了頓，繼續道，“慕容傅華不會吃驚於你的容貌，你和他，就算是結為夫妻，也可如朋友一般相處。選擇權在你，他不會為難於你。柳家嫡長女已經六年未現於人前了，你以後可以前者身份走動，過六七年，若是容貌再不變，你便想個法子讓柳雲這個身份消失，以後可以慕容夫人的身份繼續在人前走動。”

柳雲看著夏棲梧，有一個瞬間的凝滯，而後遲澀的點了點頭，聽懂了夏棲梧話中的意思。只不過，柳雲看著夏棲梧，眉眼之中透出些許茫然之意，“可師父……若你只不過是個官家小姐，我不過是聽著車遲寺大師的話孤舟一子，想著可以銀兩報答，可你是棲梧郡主……讓我如何回應師父的恩情？”

不是夏棲梧給她描畫的不夠好，而是夏棲梧描畫的實在太好了，讓她有些覺得，與之交換的代價，不會太輕松。

“我要你七年。”夏棲梧瞇著眼眸，笑著看著柳雲，輕描淡寫道，“我給你本金，要你把鋪子開到上四國下三國，而且把情報網撒開來，三年之內，我要我想知道的事情，第一時間有人傳信回來，比皇宮中得到的消息還快。我要你們把情報標價，每一份得到的消息都分出有用與否，而後送到我這裏來。慕容傅華可以協助你，還有我的一些人脈……你們全都可以用上。我給你的名字，每一個都可信，但是每一個都不能全信。”

夏棲梧深呼吸了一口氣，平緩道，“小雲，我想輔王，七年，我要你放下手裏操持的一切退下來，那個時候，想走，我給你最好的歸處去處，想留，我給你一個女子所不能握的權勢財富。”

夏棲梧很輕的吐字，一字一句，猶如披荊斬棘的刀刃，劃過柳雲的思緒，最後很輕的化作手中一杯溫熱茶水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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